我从未提及过的往事()

()逃脱越南  1954年。

由于中共的大力帮助,所以越南人民军才能顺利地在奠边府战役中取得了辉煌的胜利,迫使法国签订了日内瓦协约,从此越南被划分成南北两部分。凡是喜欢越共政策的人就留在北方,凡是反对越共政策的就迁居到南部。

我家族中的人可分成两派,有的人跟随南越军队跑到西贡去,  有的人赞成‘社会主义’思想, 依然留在北方. 当时, 家父是个商人,按理说,资产阶级分子一向都是反对北越政策的,为什么我家庭不追随其他有钱人南迁呢? 原来在抗法期间,   家父是个进步的华侨,   曾帮助过越共抗法, 例如, 他曾给 越盟 提供过 药品 (盘尼西林) 黄金;加之当时家母患上重病,  无法走动, 结果我家就在北方留下来,等待那荒谬绝伦的现实来挑战,让我们在其中经历过委屈的磨练。我从来不信仰 任何一种理论和学说,我只向往那种逍遥自在的 生活方式,而北越政权所推出的 生活方式是怎样呢?他们强迫全民要听从越盟的指挥,言论自由根本是谈不上的。 所以 ,北越 解放,我就计划 离开越南。当时,在年轻一代当中,  逃脱北越的思想可算是‘反潮流’的,更何况对于一个只有十五岁的小伙来说,逃脱北越不是一件容易做到的事。无论如何,为了达到目标起见,我得试一试 :  1954年秋天, 我家住在广平省洞海市,从门口到三座海滩(Tam Toa)非常近, 我每天都独自步行到那里避暑.  有一天,阳映在海面上,变成了金光闪闪, 海风吹拂,海面泛起一层一层波纹; 一片白色的沙滩, 好像幼盐一般,又幼细,又清凉, 我在沙滩上散步,可算是人间一大享受。总的来说,广平的大海看起来是多么辽阔,壮观和清爽啊!正当大自然让我陶醉的时候, 忽然有一个印度籍的‘国际委员会’成员出现在我的面前,他头戴围巾, 脸颊长满胡子对我说:‘Hello my son! How Are you ?’与他同行的还有两个波兰人和一个加拿大人。我知道波兰是个社会主义国家, 他们的成员当然不赞同我逃离越南, 只有印度人和加拿大人才会同情我的想法的。于是我以为时机已到,便把身子靠近那个印度成员的耳朵旁边低声细语,说出一句‘洋兵丁’的英语来*:I am find, I want to go to Saigon! Can you  help me?’。他好像同情我的乞求似的...不到 一分钟过后,   两个北越便衣特务就在我的面前出现了,他们用恐吓的语句 问我:‘你刚才跟他们说些什么?’。我从容的回答:‘我只说几句客套话,不可以吗?’。他们警告我:‘以后不再跟他们接触,知道吗?小鬼’。当时我并不害怕,因为我知道洞海刚刚解放,局势还未稳定,当局是不会实施高压手段的。不过我转身就走, 不想惹出麻烦来。这次跟国际委员会成员的接触,算是我年轻时候抱着逃脱北越统治这个梦想的开端。*在知用学校读书的学生一定要上英语课,所以我也会说几句‘洋兵丁’英文。

() 家父回乡探亲  1955

家父知道,自古以来, 越南的政治,经济,文化和风俗习惯等方面几乎都是仿效中国的。例如中国 几千年来所使用的文字是汉字;  而越南几千年来也模仿过中国,曾用过汉字书写和交流。 1911-1949,   国民党统治过中国,  在那段时间里,

越南也曾有人成立了越南国民党,由阮海臣武鸿卿等人领导.1949年起,     共产党 开始 领导中国,    1954年起,   北越也由劳动党(共产党)执政;八十年代以后, 中国开始实施改革开放路线,从此越南也追随中国推出了‘Doi Moi’的政策,一句话,中国与越南,好像是物体和身影一般: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‘举杯邀明月,对影成三人’。

就是这个原因, 北越解放后不久,家父认为,想要察觉越共解放后将要推出的主张和政策, 倒不如回国探亲,调查一下中共50年代初所实施过的主张和政策。于是他决心申请回国走一趟...

北越刚刚解放期间, 无论是中国大使馆还是河内公安局, 对归国探亲者履历的调查, 可算是不太严格, 所以不到半个月,家父的申请书就被当局批准了... 虽然他在家乡 (广州) 逗留的 时间 不长,   ,     访 问不少  正在 工商业 部门 工作 干部, 亲戚和朋友,多方面听取 他们 意见...  自从 获得了 真实 宝贵 ‘情报’ 后, 他立即买火车票返回河内。 第二天一早我家把全部瑞士手表以七折八扣的价格出售,在一个礼拜之内家父把所有的手表都卖个精光,  然后把现金换成黄金收藏起来, 剩下来的其他货物暂时交给亲戚保管。不久后我全家庭迁居到河内,目的是想 摆脱 那场 灾祸。 经过了工商业改造运动 后,我家不仅钱财不被人抢去,而且家庭成分还侥幸被称为小资产阶级(其实是漏网之鱼)。通过这一事故,我认为,准确获取所需的信息或 情报 是办事成功的关键;家父回乡探亲之举一再挽救了他一命。

()越南土改运动

如果你读过越南土改残酷的历史,你不可不知道阮氏南这位含冤而死的女英雄。 他曾经成为土改中首个牺牲品。原来那位女士是越共北越妇女爱国人士的代表,她的儿子也是351师的团干部。  她年轻的时候,曾经加入了越南共产党,曾经以富裕的家产对越盟的武装斗争给予大力的支援,   曾经帮助和庇护过越盟的高级领导人物, (例如武元甲,范文同和阮志清等人) 1953年北越开始土改后, 她不幸被人以地主的罪名在太原省大慈县枪决了。这个消息很快就传到家父的耳边,他非常悲痛地批评说:‘地主阶级当然要消灭,广大群众当然要发动起来, 但是地主的人身不应该受折磨和摧残,尤其那些对革命有功的人士 应該得到 适当的保护’.  可惜事实上,阮氏南冤案不但没有找出土改委员会自身的缺点 ,  反而还催促他们展开一场更残酷血腥的屠杀运动, 让不少无辜群众于19541956年间遭受过难以想象的灾祸, 有的人惨遭酷刑, 有的人曾在狱中丧命,我的干爹阮春阁先生是其中之一。在广平省土改运动中,黎退是首个牺牲品:1955年的一个春天,整个洞海市是平静的,清凉的,阳光透过薄云,映照在大地上;好像不知道将会发生什么事;可是,南风轻轻吹拂,树枝弯腰摆动,让叶上的露珠滑下来,滴在小草的身上,似乎带着悲伤的感觉。本来,每个早上,我都会听到燕语莺歌,为什么当天却听不到鸟儿的话语和歌声呢? 原来当天是一个悲催的日子:一个土改委员会成员跑到我家,摧促我们到广场去观看揭露和批斗地主黎退的‘罪恶’.原来在抗法期间,家父曾干过地下工作, 与黎退有过接触,所以知道他是个越盟县干部,是个勇敢的战士,曾多次立下过功劳。不幸的是他的家庭有几亩地,这意味着他是个地主阶级分子。对当时领导来说,老虎总是吃人的,只要是资产和地主阶级分子(包括 曾经 对革命有过功劳的),最终都是反革命的。就是这个原因,他就成了广平土改运动中的首个牺牲品。当他被押到刑场的时候,他已被人批斗得几乎没有气力了。当时家父和我站在他的面前, 不敢流泪地 送他最后一程。在枪决前,他还镇定地说:‘是功是罪,今后让天下后世评说’。几日后,我的干爹阮春阁伯伯也成为一个被当局 监控的对象了。换句话说,当局不允许他离开广平省。自从黎退被处决后,家父知道将有更多的无辜 惨遭不幸。所 以,当他听到阮伯被监控的消息后,就规劝朋友及时北上河内. 只有通过黄文艳的干涉,  才能挽救他一命。我认为家父的劝告是正确的, 因为活着总是比什么都重要,可惜的是,阮翁总是不听家父的劝告, 以为领导是英明的,正义总会胜过邪魔的。几日后,公安把他关进牢里,从此,怎么做都没用了。狱吏们想屈打成招,但他始终决不认罪,最终就在狱中自杀身亡了。这么一个一生只为国家民族鞠躬尽瘁,死而后已的革命战士,到头来竟然在暗无天日的监狱中含冤而死了。通过这一事故,我得出血的教训:当人家不得不需要你的时候,你可以鞠躬尽瘁,全力以赴;但当兔死狗烹的惨剧即将来临时,你要模仿范蠡张良的做法,远走高飞,去深山隐居或者去观海听涛。你不应该学习韩信,犯上低级的错误, 过于相信自己的上司,让他们有机会,把你‘吊之于大钟之内,头为大钟所罩,不见天日,脚悬空于地面,不能顶天立地’,最后死于非命。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廖海风2018/9/12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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