反家暴征文

越南，家暴的窠臼

（本文榮獲“文狐網”反家暴征文二等獎）

過客

越南是出口新娘的大國，穿長衫、戴斗笠的越南姑娘似乎在向中國的王老五招手（下圖）。長久以來，越南新娘就是美麗、順從、體貼、勤生育著稱於世；她們其中不少人成功地異地生根。這雙單薄的肩膀在椰鄉究竟承受了怎麼樣的摧殘才被逼遠走他鄉？

我在“努力擺脫家暴陰影”一文曾提到，中國自梳女曾到越南尋求擺脫家暴陰影的世外桃源，但她們却不知不覺走進來另一個家暴旋涡！好在自梳女群體自我封閉，不與外界連通。

作繭自縛——走不出家暴的籠牢

我生長在越南南方，是稻米之鄉，卻是文化的低窪，文盲居全國之冠。越南湄公河平原得天獨厚的自然條件，卻培養了一批以酗酒為樂的懶漢。女子成了越南南部農村的主要勞動力，“男子漢大丈夫”卻好吃懶做，整天向妻子伸手要錢沽酒，稍不如意就拳腳交加，釀成數不清的人倫悲劇。據聯合國估計，越南有34%已婚女子遭受家暴。其中31%是性暴行——由於許多遭受家暴的女性羞於啟口，因此這個比例偏低。

許多人看了中國電視劇，認為夫妻不和睦，就一拍兩散，哪裡來那麼多戲？越南婦女就是走不出這個籠牢！

婦女受到家暴，逆來順受，久而久之，會患上“婦女受虐綜合征”。婦女受虐綜合征患者相信自己遭受家暴是活該、命中註定、不可能擺脫。越南諺語說：“教子嬰孩，教妻 初來”，他們把“子”和“妻”放在同一平台，充分體現他們的大男人主義。在這樣的大環境下，越南婦女縱然沒有受到“三綱五常”的約束，但也不容易走出家暴的陰影；內在原因，那是因為她們“作繭自縛”。

已婚婦女害怕對家暴的反抗會導致婚姻破裂，孑然一身，難以在社會立足。單身媽媽不好當，但社會偏見把髒水一股腦兒往她們頭上潑，認為她們是喪門星。男人婚變，再找回自己的另一半，那是舉手之勞；女人，如果再加上個“拖油瓶”，要不是姿色出眾，要再醮可比登天還難。

越南女子天生耳朵軟。通常一陣毒打後，丈夫只要稍加殷勤或甜言蜜語，妻子就會以為“雨過天晴“。暴行加上連哄帶騙，形成一個魔圈，把婦女牢牢禁錮。即使丈夫有了小三，回家虐待妻子，她也不願意離婚，為的是抱著渺茫的希望：他能“回心轉意”。

家暴體現為丈夫對妻子拳打腳踢、扯頭髮、卡脖子、燙傷或鎖禁、捆綁、脫光衣服……。肉體的創傷，只要女方不要逆來順受，還是可以通過適當途徑尋求法律保護；至於相當普遍的性暴行，不在聯合國統計的34%範圍內，成了“漏網之魚”。

性暴行——苦水往肚裡吞

今年初，越南西寧省盞盤市一名27歲的婦女阿秋向市公安申訴被丈夫性暴行。阿秋在申訴書中寫道，她被39歲的丈夫每晚用腰帶打得遍體鱗傷，隨後強行發生性關係。她完全沒有自衛能力，得到邻居解救才能脱身。市公安却認為這是她家的私事，不構成罪犯，因而拒絕受理。得知阿秋投訴失敗，丈夫更加橫加鞭笞， 還冷嘲熱諷，使她過著非人的生活。阿秋被逼到墻角，只好繼續向省公安遞稟，希望不僅能跳出人間地獄，還要承辦元兇。

我有難得機會回到老家北方南定省，走訪了海後縣鄭兄。鄭兄是退休村長，得知我對反家暴題材感興趣，就跟我聊天，談到村裡有位盧姐，遭受家暴十餘年而不吭聲，村委會無從插手。直到最近忍無可忍，她毅然提出離婚，得到村委會支持，獲得徹底解脫。

盧姐三十多歲，身材佝僂，面皮黝黑，一個未老先衰的鄉村小婦人。十多年前，她憑“父母之命媒妁之言”與阿君同結連理。婚後她才認識到阿君不僅粗暴，還是個性變態。她白天下地幹農活，晚上還要忍受阿君三到五次性摧殘；稍有反抗，就遭受一頓毒打。盧姐的心靈和肉體都受到巨大創傷，每到夜幕降臨，她就非常恐懼。每當以疲倦為由，拒絕他的性要求時，就被誣告“嫌棄丈夫，另結新歡”，把她抹黑到處宣揚。她曾有輕生的念頭，但無法拋下嗷嗷待哺的兒女。

十多年過去，盧姐已無法滿足阿君無休止的性慾望，只好呈稟向法院申請離婚。由於她不控訴丈夫的暴行，只有一間破茅房，無財產可分，她自己贍養兒女，離婚很快就得到批准，但性暴行的魔鬼得以逍遙法外。

不僅貧苦農民，連知識分子也逃不出性暴行的陰影。PTT女士也南定人，1980年生，博士學位，在某大學任教，她丈夫也是高級知識分子；在外人看來，這是幸福美滿家庭。出人意外的是，PTT道貌岸然的丈夫竟是個殘暴的魔鬼。他要求妻子絕對服從，稍不如意，就關起門，對她拳打腳踢。特別，他有超高的性需求，她招架不住，要求鬆一口氣，他就檢查她的電話，責問：“你跟哪個野男人鬼混去了”？當著兒子的面罵她：“你媽媽是個混賬”！她感到自己被強姦，對性生活完全失去興趣。可惜，她把自己禁錮在“幸福家庭”的光環裡，無從訴說，更談不上尋求自我擺脫。

男人的眼淚

越南男性對女性的家暴已司空見慣，可以著筆的空間不多。筆者在深入調查的過程中，發現了饒有趣味的另類家暴，男性成了受害者，暫時另起灶爐，叫做“逆行家暴”。

據越南公安部的資料，2020年家暴致死77例，其中26例（佔30.5%）妻殺夫。可見逆行家暴問題十分嚴重，但所有“反家暴”主題都維護女權，對男性遭受暴力置若罔聞。

婦女甘於承受家暴，原因之一是“家醜不可外揚”，男人遭受家暴更難以啟齒，朋友、兄弟、鄰居將嗤之以鼻：“懼內的傢伙，扶不起墻的爛泥”，找不到一絲一毫的同情心。年初時在越南北方寧平省舉行的研討會上，一位農民協會主席坦率地發言：“我們鄉裡也有無數男性受害者，但訴天不應，告地無門。當婦女受欺凌時，婦女會、青年團、祖國陣線、和解組……一蜂窝施以援手；暴行嚴重時，政權、公安、媒體……也聞風而動；男子申訴受欺凌，全場哄堂大笑”。

我的朋友李君好歹是個副處長，一米八個子，學識淵博，辦事能力強使他在機關裡成了說一不二的角色，並贏得不少女性的青睞。回到家裡，一下子從“金剛怒目”變成“菩薩低眉”。李君對妻子唯命是從，稍有回嘴就耳邊刮噪，一刻也不得安閒。他非常愛面子，不好張揚，唯有服服帖帖。李君約三倆知心好友回家低斟淺酌，李妻不假辭色；次日，同事見到他臉上青一塊紫一塊。忍無可忍，李君決意離婚。不等法院批下，他就搬回西貢，讓她守著空房，跟影子吵鬧去。

我有位同年台灣朋友譚君（下圖，左），順風順水時，在越南置側室，生下一兒；床頭金盡時被“枕邊人”毫不留情地掃地出門。回台灣後，我保持跟譚君電話聯絡，他咒罵她“臭婆娘”。我以為譚君會揮劍斬情絲，在台灣安度晚年，那知道他偏偏重蹈覆轍。越南新冠方興未艾時，得知他已來越，和“臭婆娘”重續情緣，我非常吃驚，趕緊來探望他。他拖著偏癱的身軀艱難地挪動，手指哆嗦，口齒不清——卒中後遺症。他非常疚愧地告訴我，經不住她甜言蜜語，他把在台家產變賣，來越給她置產。他意外中風，生活已不能自理，但茶飯不周、缺醫少藥、行動沒有人扶持，連他兒子這個小王八蛋也站在他娘“陣營”，對親爹惡言相向。

他病殘之軀，已不堪虐待，但世間沒有後悔藥可吃——已到這步田地，我也愛莫能助，只能寫一首七律規勸他：

傾囊外室豈津涯？滯留越地漫說家。

只道人生飛矢直，難知世事雨煙斜。

四肢顫抖難降虎，十指哆嗦虛畫蛇。

奉勸譚君回故里，卻辭花債路非賒。

丈夫也會被……強姦

性欲學女專家阮蘭海碩士認為，雖然主客易位，但男士在婚姻中同樣會遭受家暴，甚至性虐。一個男人在女人面前如果承認“那方面”不行，那是天大的恥辱——這是越南男性特有的“有苦說不出”，比起女性，更加難以啟齒；尤其是當男性處於弱勢、導致人身依附時。

黎青松是位居住在胡志明市的电工技师，有一次他满腹牢骚地 向朋友发泄，妻子已把精髓榨干。他得到的是无情的嘲笑：“爽死了！打燈籠也找不到的美差”。前此，我只听说妻子受到性暴，现在咸鱼翻身，我闻所未闻。

青松高個子、風流儒雅，受比他大兩歲妻子的蹂躪。他已顧不得面子，跟我坦率承認“被妻子強姦”。每次上班回來，他妻子不由分說，先把他推進臥室，家務擱諸腦後。晚上，她樂此不疲，硬拉他繼續“耕耘”，不顧他已經體力透支。下班後精疲力盡，他試圖抗拒，但走不出她的“魔圈”；晚上以看電視、幫兒子複習功課為由，有意把生活節奏搞亂，也無濟於事；托詞外宿“避難”，就被誣陷“出軌”，連抓帶掐，讓他英俊的臉龐帶傷，再也不能勾引“野女人”。

有時候丈夫受到“性虐”不一定是妻子性慾超強，而是弄里七大姨八大姑口耳相傳的土辦法：只有設法使自己的男人“彈盡糧絕”，就無法在外面拈花惹草。

青松有位學妹秋月，姿色中等，出身書香門第。她的男朋友俊傑生性拘謹，兩人談戀愛兩年，但不敢越雷池一步。到了情侶盼望已久的新婚之夜，英傑以為新娘會含羞嗒嗒，但想不到她竟如此輕車熟路，梅開二度。秋月還不斷“有創意”，經常變換姿態，就像上演一部三級片。她的“胃口”越來越大，每天要3、4次上床；有時候上班前，她還要強行上床，弄得他隔三差五地遲到，理由越描越黑。他身心俱疲，但每次拒絕她的需索，換來的是妻子的嗤詆和賭氣，拗不過，英傑只好俯首帖耳。過了蜜月期，雙方沒有了新鮮感，英傑才發現，嬌妻“性”癖癮，滿腦子都是床笫之歡。

一場工傷事故成了英傑人生的轉折點。他下肢不好使喚，從施工工程師被調回辦公室，收入大幅下降，但這還不過是悲劇的開始。收入下降的同時，他的性能力也急速滑坡，每星期只能兩次“交卷”。秋月對性慾的壓鬱化成一股莫名的怒火向他傾瀉，她變得尖酸刻薄，他只能默默忍受。下班回來，灶清火冷，秋月很晚才回來。每逢天陰下雨，英傑腰椎舊病復發，輾轉床褥，她不僅橫加指責，甚至拳腳相加。秋月還陰陽顛倒，多次“霸王硬上弓”，英傑感到自己被強暴，成了“性奴”。

物極必反，英傑終於鼓足勇氣，告上法院。他在法庭如實陳述使法官目瞠口呆，合議庭商議後准予離婚，使他成了“第一個吃螃蟹的人”。

越南婦女的“殺手锏”

據台灣“聯合報”報導，龔君，有婦之夫，在新竹跟越南女友開房。女方一言不合，撥出多年陳醋，把龔君“是非根”齊根割斷，使他成為地球上最後一個太監！台灣輿論嘩然，我讀了也感慨萬端：

第一， 越南出口台灣，不止勞工，還出口新娘。她們把這招“國粹”也隨身帶到台灣，“光大門楣”，應該褒獎（？）。

第二， 女子身為“小三”，處於弱勢，不安分守己，反要與正室“爭鳴”，勇氣可嘉。

第三， “小三”也要作莫大犧牲，套用越南諺語“吃不了就拉倒”。

越南妻子給丈夫強行“絕育”層出不窮，已不算什麼“花邊新聞”，但足以驚醒花心的丈夫要有所收斂。

最近隆安省（西貢附近）35 歲的D君成了最新受難者。8月15日清晨2點鐘，阿D正在夢鄉忽然感到下體劇痛，鮮血淋漓，“小傢伙”已被齊根切斷。兇手正是D的妻子，她已逃逸並把大門反鎖。阿D傾盡餘力大聲呼救，鄰居聞聲破門而入，把他送到西貢中心醫院救治。經三個多小時手術，醫生終於成功地把他的“小傢伙”接上——上世紀六十年代，我常常讀到中國“斷肢再植術”的報導，使中國的醫學領先世界；“陰精再植”難得多，但只要保管得當，在越南現在也是輕而易舉，但我相信很難恢復昔日的“雄風”。

躺在病床上，阿D驚魂未定，想不到妻子會這樣殘毒下手。他是客運司機，常年在外，妻子懷疑他招蜂惹蝶，經常醋海翻波，無端取鬧。為了兒女，他只好委曲求全，現在婚姻已走到了盡頭。

事後D妻非常後悔，去派出所自首並受拘押——越南法律以“故意傷害”罪處理，刑罰很輕，但婚姻已無法彌補。

根據越南刑法研究院的統計，2020年全國共有10,608宗家庭婚姻案件，42%離婚案件涉及家暴，“逆行家暴”佔10.7%（肉體暴行0.6%，精神暴行8.5%，性暴行1.6%）。作為比較，美國男性施暴佔12.2%，女性施暴佔12.4%。“逆行家暴”已經敲響警鐘，要及時行動，以免為時過晚。

越南傳統社會把婦女視為“弱勢群體”，但上述統計指出：家暴出自雙方，男人雖受家暴較少， 但 其後果“勢均力敵”。越南多年來致力於男女平等，取得令人矚目的成就，我今天為弱勢的男人奔走呼號，希望得到廣泛響應。

（部分圖片取自互聯網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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