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金云

记得那年开春的一天，为了备耕，我与生产队领导迎着料峭的寒风到田间考察一番。极目所至，一块块梯田上，遍地铺满了茂盛的红花草，一派生机盎然。生产队领导个个脸上洋溢着欣慰的笑容。啊！今年将是一个好年景。

（一）

上世纪70年代初，我被分配到华侨农场务农，才认识红花草。因为在五彩缤纷的花园里，你见不到她的笑脸；在林林总总的花卉名谱中，你检索不出她的芳名。有人说， 红花草的“不幸”，在于她多了一个“草”字，而且生长在乡村田野，连名字都仿佛还散发着泥土的气味。因此，红花草至今还登不了大雅之堂。我不敢苟同。

红花草是一种极其淡泊名利的植物。她并不计较这些“名份”，随着秋风余热而悄然下地生根，它不畏霜雪而无声地茁壮成长，它随着春风而宁静地绽放笑脸。

红花草是一种生命力极强的植物。只要给她一点赖以生存的泥土，播下种子后，无须任何照顾也能生长得郁郁葱葱。 她那葱绿的羽叶，浅倚着泥土，嫩茎上开着一朵朵带霜含露的小红花。原本匍匐在地上的红花草，几番春风吹拂，似乎眨眼之间，一把把小花伞似的花儿就遍地怒放，从远处眺望，犹如红莲漂在一顷青波绿水之中，又像绿色的绣花锦缎，铺在地上，给缺少生机的田野带来勃勃的春意。

红花草是一种具有无私奉献精神的植物。“牺牲自己，贡献人类”是她固有的高贵品格。当人们需要的时候，她会毫不犹豫地慷慨奉献自己的一切。

（二）

据说，在过去天灾人祸的苦难年代，遇到大饥荒的年景时，红花草就是灾民们的活命草。人们摘来红花草，用开水中焯一下，剁碎，团成团，放到米粉里滚几滚，然后上笼格里蒸熟，就可充饥了。许多地方还有不同的食用方法。

即便在平常岁月，红花草也是乡下一些人家的家常菜。农妇们傍晚收工时，摘些红花草回来，加上肉丝一起炒，可以煮汤，也可以加上大米煮成菜粥，等等。

如今，人们的生活水平提高了，吃得也更讲究了。但是，由于红花草土生土长，没有污染，属于绿色环保食品，在回归自然的风气日盛之时，不少餐馆、酒楼推出以“野菜”为主体的菜谱，其中就有红花草。一些农民因地制宜开设“农家乐”旅游园区，众多食客们不顾长途车舟之苦，趋之若鹜，除了品尝红花草本身的纯正味道之外，还可以达到保健益寿的目的。

为了赈济灾民于苦难之时，调剂民众膳食于日常生活之中，满足人们追求保健养生之需，红花草无怨无悔地奉献了她的一切。

（三）

当春暖花开、百花争艳之时，红花草却无意争俏，只是默默地把春来报：春耕开始了。

农谚说：“庄稼一枝花，全靠肥当家”。那年月，在农业生产上，红花草的主要价值是当作一种高效廉价的绿肥。我们这个生产队地处桂中的丘陵地带。每年秋收冬翻后，职工们在田里撒下红花草的种籽，也播下来年的希望。

春耕伊始，人们给田里灌水，把冬晒的坚硬泥土泡软。随着犁铧所到之处，红花草被翻进土里，压在泥下，泡入水中，沤烂后就是一种传统的有机肥料，它不仅可以调节土壤的酸碱度，重要的是含有大量的有机质，分解后为庄稼提供所需的营养成分，其腐植质还能降低土壤粘度，改善土壤结构，提高土壤的空气和保水保肥能力。

有一位诗人这样赞美红花草：“在春风里开花，在春犁下凋残，化作淤泥一潭……但绿冬天，滋了稻香”。

红花草为稻浪翻滚的丰收而义不容辞地默默奉献了她的一切。

（四）

红花草的学名是紫云英，很像一位女孩子那充满诗意的名字！

初春时节，在城市的公园里，正是百花齐放、姹紫嫣红之时。可是，在我们那一带贫瘠的酸性红土地带，唯有盛开的红花草，为那一块块还没有从冬眠中完全苏醒的农田点缀春色。同时，红花草的花蕊深酝着醇香，弥漫在空气里，仿佛到处都渗进了蜜糖的甘甜与馨香，是这个时节唯一的蜜源，使无数的蜜蜂为之颠狂，从四面八方蜂拥而至，为酿蜜而忙碌着。这些小精灵们不辞劳苦，在一朵朵小红花上采集花蜜，不知疲倦地往返于蜜源与蜂巢之间，把一点点花蜜带回蜂房，酿造出琥珀色的柔光蜂蜜，那就是驰誉中外的“紫云英蜂蜜”，造福于人类。

而随着春耕的紧张进行，那些红花草无怨无悔地被压在土里，烂在泥里，溶进一株株早稻的禾苗肌体里。

为了维护人类的健康，酿造人们的甜蜜生活，红花草无私地奉献了她的一切。

（五）

是啊！虽然红花草没有牡丹的国色天香，没有荷花的高贵圣洁，没有兰花的淡泊高雅，不可能进入名花欣赏之列，但是，她那如火如荼的生命力，她那朴实崇高的情怀，她无私奉献的精神，象征着一种崇高的人格。红花草短暂的一生，昭示了一个朴素的理念，活着就要好好地为人类服务。

是的，人生的价值就在于无私的奉献。大文豪巴金老人写道：“我终于明白了生命的意义在于奉献，而不是享受。”科学家爱因斯坦也说：“一个人的价值，应当看他奉献什么，而不应当看他取得什么。”

　　　　　（2012-12）